【2023年12月05日訊】（記者宋唐、易如採訪報導）持續幾十年只漲不跌的中國房地產盛宴，在短短兩三年之內風雲突變，一下被打回原形。中國的頭部房產商爆雷，留下來一大堆爛尾樓及成千上萬被套牢而走向維權道路上的業主。
與國外不同，中國的房地產制度，傾向於保護地方政府、銀行和開發商的利益，而業主的權利可能排在最後一位，因此也只有在共產中國這種國家裡，才會出現大量業主維權的現象。
中共為了維穩推出所謂「保交樓」，但號稱「保民生」的「保交樓」，更多的是一項「政治任務」和櫥窗式宣傳攻勢，更多的業主收房的希望依舊遙遙無期。
「保交樓」為何忽悠人？
大陸樓市下行始於2019年前後，隨後的「三道紅線」、疫情、經濟滑坡等因素疊加，使得高槓桿、高周轉的中國房企的銷售難以為繼，流動資金斷鏈，留下了大量的爛尾樓。
當局從未公布全國爛尾樓的數據，日本野村證券首席中國經濟學家陸挺認為，中國有大約2000萬套沒有完工的預售樓，如果要完成這些房屋的建築，大約需要3.2萬億元人民幣（4,400多億美元）。
《華爾街日報》估計，截至2023年6月，中國最大的五家無力償還海外債務的房地產開發商合同負債總額約為2,660億美元，這可以粗略的代表它們已售出但卻尚未交付房屋的總價值。
陸媒報導，僅僅是廣州恆大集團一家房地產開發商，就留下了162萬套爛尾樓；而碧桂園有三千多個未完工、未封頂的項目，是恆大的四倍。
圖為2021年10月18日，恆大集團位於黑龍江省綏化市的一處樓盤。（VCG/VCG via Getty Images)
從2022年起，全國各地開始出現大面積的斷供潮，同年8月份，當局為了安撫抗議者，中共央行、住建部等指導國開行、農開行，通過專項借款方式支持保交樓，初期規模2000億元。
保交樓實施一年後，2023年8月，中共新華網亮出「成績單」，說保交樓專項借款項目目前總體復工率接近100%，累計已完成住房交付超過165萬套，首批專項借款項目住房交付率超過60%。
但當局所謂的「保交樓」成績單是忽悠人的說法，雖然在一些大城市製造出一些「櫥窗」效應，但更大多數民眾依然看不到交房的希望。
據中共國家統計局15日公布的數據，房企到位資金在前十個月年比下降13.8%，比前九個月13.5%的減幅進一步惡化。1—10月份，房地產開發企業房屋施工面積822,895萬平方米，同比下降7.3%。
中華經濟研究院助理研究員王國臣。（王國臣提供）
「施工的面積是目前可以觀察爛尾樓進度的指標，可以看到，施工的面積是在持續衰退，換句話說就是爛尾樓的面積，事實上是越來越多，停工的面積是越來越多的。」 中華經濟研究院助研究員王國臣告訴。
他認為，2000億元應該是不夠的，遠遠填不完現在房地產的坑，那個金額可能是上兆元。
野村報告說，中國房地產業正在崩潰，開發商普遍存在嚴重的信用危機，購房者對他們所購買的房屋交樓期的不斷推遲，變得越來越沒有耐心。在明年某個時間，交房推遲問題將會變成一個社會問題。
與當局媒體宣傳的「成績單」相反，社交媒體充滿了各地爛尾樓業主發出的此起彼伏的維權抗議聲音。
記者通過粗略查證，從10月19日到11月29日，一個多月時間裡，就有24起爛尾樓維權事件，遍及四川、河北、山東、湖南、江西、河南、廣西、江蘇等省份，見附錄。
聽聽爛尾樓苦主的遭遇
鄭州網紅亮亮和麗君小夫妻購買的期房停工、維權被打的事件近日在網上瘋傳，引起網絡熱議。根據亮亮和麗君的説法，2021年11月，夫婦兩湊夠45萬元，購買了鄭州融創一套期房，30年還清，首付42萬元，貸款102萬元，利息則高達122萬元。預計2024年9月交房，但8個月後房子蓋到12層時停工了，期房成為爛尾樓。
據兩人描述，2023年7月底房子封頂了，但在房地產行業「封頂就爛尾」已經成為常態了，倆人的房子何日交付還遙遙無期。2023年11月15日，亮亮麗君夫婦想要把融創方曾承諾過的2萬多元營銷推廣費用要回來。然而在二人直播討債的過程中，融創方面出動人員對其進行了暴力圍毆。
無論這個故事是真的還是有虛構的成分，但這個故事在全國範圍内引發廣泛共鳴，相关新闻一度登上热搜。可見爛尾樓在中國比比皆是。
除了居住之外，房產也是大陸民眾少有的投資項目，中國家庭財富比重中房地產所占高達近70%，如果平生的積蓄買的房子爛尾了，民眾的憤怒就會如海嘯般湧來。
網友評論道，「爛尾樓為什麼挑動人們的神經？因為你被騙光了六個錢包，還要還貸30年卻得不到任何東西的時候，合夥騙你的銀行、房地產公司和政府，居然說是你失信，你才是老賴。」
蔣先生在福州是開茶樓的，3年前，他辛辛苦苦賺來的錢買了一個樓盤的一套房，但房子直到現在還沒封頂。
「我之前買了那個爛尾樓，最近說是要交房，說是保交樓，不過現在還沒交。原來家裡經濟條件還可以，後面買了房子，又經歷疫情三年，都沒有生意，家裡有好幾個孩子要養，壓力很大。」他告訴。
福州泰禾集團爛尾樓業主秦先生對表示，他買的樓盤全部蓋完了，只剩電梯沒有安裝，水電沒有入戶，但最後全部爛尾全部停掉。當時他們也有維權上訪，但被打壓。
秦先生早期自己做一些小生意，經濟也還算不錯，但買樓爛尾後，目前還在還貸款，現在國內整個經濟也不好，孩子又多生了幾個，負擔重，日子更加難熬。
邯鄲恆大城市之光業主張先生對表示，房子沒有交，現在還停工。前面去找政府維權，沒想答覆，一直往後推。
「我肯定心情不好。有兩年吧，花四十萬，首付二十萬，沒給完，後來就沒有交（錢）了。他們沒建房子誰給他交錢呢，動工了再交錢，不動工不交錢。催的話也不交，看那個房子沒做完，沒人交。」
2022年7月24日，山東濰坊有爛尾樓業主前往濰坊市政府前維權，警察前往維穩。（網路圖片）
民眾利益永遠排在最後一位
爛尾樓是中國大陸的一個奇特現象，在過去房地產的黃金時代，中國的地產開發商首先要保證支付地方政府的高昂的土地費用、返還銀行的貸款以及再投資，最後才會考慮為業主蓋房的資金。這種模式在房產快速上漲的時候，還可以保持運轉，一旦銷售不暢，就會出現沒錢蓋房的情況，首先受到影響的就是業主。
「這些問題都是中國（中共）政府房屋開發制度造成的混亂，最大的受益者是政府賣地、銀行收息、房產賺取暴利。最倒楣的只有購房者、中國的苦命老百姓。」退休教師彭女士告訴。
「在中國交了錢，錢房兩空事情太多了。中國的房屋交易制度，只保護了政府和銀行以及房屋開發商的利益，老百姓的利益是最難以保證的。」她補充說。
彭女士和先生全款購買了海南文昌市綠島星空酒店（度假公寓），原本2017年底12月17日入住，結果成了爛尾樓，拖延到現在還沒住進去。他們就在旁邊租了房子住，方便在海南去找政府維權。
「這個代價太大了，維權了五年了，對我們老年人來說，這種身體和精神煎熬的代價，或許都超過了購房房款本身。我們當時購房，開發商的售樓處給的是收款白條，為了兌換成正規購房協議都用了好幾年時間，直到2021年才拿到購房憑證。」
彭女士說，「我們在國外住了好幾年，回國就想找個接近國際化的地方，海南當時在宣傳國際旅遊島，我們才來海南買房子。我和我先生購房時，看見這裡樓房封頂了，一樓也開始要裝修了，我們才付全款購買，沒想到還是被騙了。我們曾經在智利生活，對於智利人而言，完全不可能出現爛尾樓，騙老百姓的可能，從來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只要有一次購房遇險，人生全部軌跡都會受到影響，很多人因此傾家蕩產、家破人亡。我們家這個爛尾房子是全款購買，沒有貸款。有些人買了房子，住不進去，銀行的貸款利息是要支付的，生活苦不堪言。」她說。
圖為示意圖。圖為號稱鄭州最大爛尾樓的「啟福城」。（視頻截圖）
在共產中國，即使是合理合法，法律的執行如否也非常不確定，業主可能只有將其上升到維穩的政治高度，才可能有機會拿回屬於自己的權利。
王國臣表示，很多人買房只是為了安身立命，那搞到現在房子都沒了，不只是信心的問題，民怨還會出來。所以為什麼去年的斷貸或停工會造成這麼大的衝擊，會馬上引起中央的重視的，原因在這邊。
「上訪是目前能做到的唯一辦法。」彭女士說，「這是中國社會當下的社會現實，不公平交易到處都處在。開發商、銀行、政府，這些權力和商業利益集團，糾纏在一起的時候，老百姓就變得極其艱難。」
「而因為購房出現的維權，只能增加更大的政府管理成本，形成了惡性循環。只要有權力的存在，就會出現權力濫用和維護權力的成本增加。這些最後都要由購買房屋的老百姓承擔。這是個怪圈。」她說。
王國臣表示，房地產問題一定要解決，因為中國大陸房地產價格泡沫，已經是一個看得到的問題了，如果不解決，它一定會變成一個風暴。
「美國採取的就是直接讓它破產，破產之後，市場就恢復信心，然後重新再出發。可是中國（中共）的做法向來就是拖，拖著不讓它爆，可是民眾也看不到底。它當然也知道問題在哪，就算它提了很多的政策，事實上都沒辦法解決根本問題。」
「首先是沒有這麼多的財政餘力去把整個房地產的坑補起來；其次就算有能力，也會變成一種劫貧濟富的概念，這些建商賺飽飽的，到最後拿人民的納稅錢去補這些建商的坑。第三也不敢讓它爆，因為爛尾樓真的連復工都無望了，那會造成做實真的民怨，所以也不敢讓它爆。」
「所以不敢讓它倒閉，可是又沒有能力拿錢幫他們渡過難關，所以卡住了，就變成現在的問題，那整個信心就回不來。」
附錄：
11月29日，四川省達州市通川區爛尾樓綠地城的數十名業主，抬著大鼓到綠地城工地一棟樓房樓頂集會，要求開發商交房，有數名警察到場戒備。綠地城的數百名業主從2022年8月至今已發起過多次維權行動，多次遭到警察鎮壓。
11.28，爛尾樓業主在河北邯鄲成安縣金融中心樓頂維權。
11月22日，山東菏澤百名業主再次到售樓部集會，集體敲鍋抗議已經停工兩年的山東省菏澤市爛尾樓盤金都華府三期。
11月22日，位於山東德州陵城區的樓盤佳諾學府，已經爛尾三年，業主多次維權無果。數百業主持橫幅遊行到區政府，要求政府出面解決。
11月18日是湖南省郴州市碧桂園鳳凰台三期的交房日，但樓盤已經停工多時，收房無望的業主到售樓部維權無果後，聚集到郴州市政府門口希望解決問題，多名業主被抓走。
11月9日，江西省上饒市鄱陽縣，東頭學仕府業主到縣政府集會，抗議開發商延期交房，一度與警察對峙。
11月9日，四川省德陽市廣漢市爛尾樓盤新鷗鵬的業主維權時遭到警察鎮壓，多名業主被警察毆打抓捕。
11月8日，數百名置地上河苑業主到河南省駐馬店市信訪接待中心集會，抗議開發商延期交房以及降低樓房配置。
11月7日，爛尾樓盤永威和園業主到河南鄭州航空港區管委會維權時，遭到警察鎮壓。
11月6日，河北省衡水市武邑縣爛尾樓泰華未來城三期業主，在泰華集團大廈大門前集會，要求開發商交房。
11月1日，四川省南充市高坪區，鴻通桃李清華業主在維權時遭到警察鎮壓，多名業主遭到警察毆打和抓捕。
10月31日，廣西貴港市平南縣潤達君悅灣業主在維權時遭到警察鎮壓，多名業主遭到毆打抓捕。
10月30日，江西南昌市青山湖區綠滋餚不夜城，近百名業主持續第10天在此集會。
10月30日，湖南長沙嶽麓區卓越洋湖晴翠200業主集會，抗議開發商延期交房。
10月26日，四川省南充市西充縣鳳凰城業主集會抗議開發商延期交房遭到警察鎮壓。
10月25日，山東省菏澤市巨野縣北方國建風華樓盤業主集會，抗議開發商降低樓盤配置以及逾期不交房。
10月23日，山西運城永濟市，在市政府集會維權的百餘名爛尾樓北王花園業主遭到警察鎮壓，多人被抓捕。
10月23日，四川南充，鴻通翡翠城業主集會抗議開發商延期交房時遭到警察鎮壓，多人被抓捕。
10月22日，山東省聊城市高新區政府門口，爛尾樓裕昌學府藝境業主集會維權。
10月20日，江蘇徐州睢寧縣，爛尾樓盤（碧桂園天宸）業主到縣政府維權時遭到警察鎮壓，多人被抓捕。
10月20日，湖南長沙開福區，數百爛尾樓（綠地V島）業主遊行。
10月19日湖南常德中南瓏悅樓盤上百業主，到市政府集會抗議開發商延期交房，遭到警察鎮壓，多人被抓捕。
10 月 19 日，東投檀悅府的數百名業主到江西吉安市政府集會，抗議開發商延期交付，期間遭到警方鎮壓，多人被毆打和逮捕。
10月19日，河南省鄭州市爛尾樓遠洋臻園的業主，在鄭州市政府門口維權時遭到警察鎮壓，5人被抓走。
責任編輯：林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