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勇士在过去9年里赢得了4次总冠军,但无论如何估计,他们王朝的统治期都已经接近结束。总经理Bob Myers在去年赛季结束后辞职,将球队的管理权交给了Mike Dunleavy Jr.。超级明星控卫Stephen Curry已经35岁了,王朝核心成员Draymond Green和Klay Thompson也紧随其后,已经分别33和34岁了。
不过湾区没有打算「适可而止」,他们的最近一项操作是——与总教练Steve Kerr续签2年3500万美元的合约——,这表明他们会努力到争冠窗口完全阖上的那一刻,为此他们将维持现有阵容到Curry打出自己最后一发子弹的那一刻。
2014年,Kerr被受聘接替Mark Jackson担任总教练,他在执教生涯首季立刻带领勇士取得67胜的战绩,并拿下总冠军;隔一年他带队打出了73胜的NBA例行赛纪录,并再次闯入总冠军赛。Kerr在勇士的8个赛季中,总共有6季进入了总冠军赛,并4次赢得总冠军。
如果Kerr选择在今夏合约到期后离队,那将写下一个有趣的「如果」故事,他将成为1998年Phil Jackson离开芝加哥公牛以来,市场上最热门、成就最辉煌的冠军「自由教练」,肯定会有许多球队虚位以待。
Kerr有多好?没有多少形容词能比Green的这句话更好地描述:「我不想和其他教练一起结束我在这支球队的时光,他对这支球队意味着许多,他为我们球员所做的一切、他带来的东西是无法取代的。我为Kerr和他的家人感到非常高兴,这是他应得的。这正是一名主帅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你将一名教练作为一支球队的整体来看待时,这正是Kerr所达到的高度。很高兴看到他续约,很高兴我们能继续合作。」
Kerr的合约和Curry的合约将同时到期,Curry在其合约的最后一年将满38岁,这份合约的期限很有象征意义,被认为是勇士王朝的「最终时间表」。Green与球队签约到2025-26赛季,并拥有来年的球员选项;Thompson在这一季坐上了板凳席,他很可能以低于季初预期的薪资和勇士球团续约。
球员和球队的想法很好理解,他们没有后路可退,对于Curry、Thompson和Green来说,留在一支已经取得成功、证明体系有效、且自己在队内地位崇高的球队之中,比起投身到未知的环境,显然是更优解;而勇士的想法就更单纯了,在NBA联盟过去13年作为当家球星带领球队夺冠过的球员:LeBron James(4次)、Curry(4次)、Kawhi Leonard(2次)、Giannis Antetokounmpo(1次)、Nikola Jokic(1次)、Dirk Nowitzki(1次)。所以这一个时代之中有能力带领球队登顶的球星,多一点6、7人,少一点3、4人,就这么多了。而Curry虎威尚存,那比寄望于哪个虚无飘渺的新星复兴霸业来的现实多了。
但Kerr的想法就比较微妙了,理论上教练没什么「巅峰期」的紧迫性,只是健康无虞,那他就可以一直带下去,甚至随着经验增加,他会越来越有价值。Kerr的资历要空降一支冠军级的球队不是难事,甚至若他要尝试管理职应该也有大把球队欢迎。他过去也表示过自己很享受当解说员的时光,那可以让自己和家人有更多相处时间,所以这也是选项。
是什么让他选择留在一支走向毁灭的前冠军球队呢?他在5年前的回答,或许解释了一些问题。
「我觉得篮球现在还能算是一门艺术,但如果比赛越来越变味、越来越功利、越来越低俗,如果球员和球队不再能够到达这项运动所能到达的巅峰,变成为了上Google和Twitter热搜而存在,那就和艺术一词无缘了。」在2019年金州勇士夺冠失败后,Steve Kerr和Bill Simmons在录制《The Book of Basketball 2.0》时,若有所思地这样说道。
篮球还是一种艺术吗?这取决于你如何评价艺术二字,它可以只是好看、但无意义的路边野花;或是它像是博格曼或其他巨人的电影,必须符合某种哲学理念,传达一种普遍性的真理?
以后者来说,如果只是五名顶尖球员凑在一起打球,纯粹以个人能力比拚胜负的话,那它将不配这种赞誉,这至多只是一种的自然或人文意义上的物理运动。但如果它探讨的是Simmons口中的「篮球真谛」,那这事的境界就被往上推进了,达到艺术的层次。以下是Kerr自己的解释:
「篮球真谛说穿了就是球队的化学反应和让球队实力超越单纯的球员能力总和。说法可以有很多种,但道理一直不变……究竟如何能够透过各种方式糅合球队让自己的团队从中脱颖而出,这个过程对我而言就是篮球的真谛。」
历史上那些最伟大的球队,他们有些是纯粹功利的,前进的动力是某种世俗成就,如1998年芝加哥公牛;有一些则是为了某种篮球理念和高度而拚搏,如1986年波士顿塞尔蒂克。但无论动机是什么,他们的共同点是队内有一个共同的反应炼将他们结合在一起,他们被这个方程式所驱动。在86年塞尔蒂克,那套体系源自于他们的传统以及Larry Bird、Kevin McHale和Robert Parish之间美妙的结合;而98年公牛则是Micahel Jordan的意志,以及Tex Winter创造《三角进攻》及之后Phil Jackson对它的理解和运用。
在篮球运动中,教练团对球队的影响力不若足球和棒球来的大,所以通常一支球队对于「篮球真谛」的解读来自于更衣室的权威声音。但也有某些非凡的教头,他能将自己的个性和哲学贯彻在一支球队之上,让他的球员为球衣前面的东西卖命,而不是球衣后面的。Jackson、Gregg Popovich是如此,Kerr也属于他们之中
就如同Curry在2022年缴出他最好的作品一样,Kerr在2022年也完成了教科书般的执教。他系统地检查每个球员的数据、场上正负值、每个组合之间的反应,他们在场上或场下对于某一单一指标的影响等等;以此他和自己的团队制定出了轮换,对上哪个对手要使用哪套防守或进攻战术,以及球员的类型等等;他还必须顾及球员的心情,以及年轻球员的培育,取得平衡、在竞争激烈的西区维持着一个亮眼的战绩。
然后,在季后赛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候,他审视了名单,开始部署最好的阵容,让以前打过球的球员坐在替补席上,让核心球员建立化学反应,将阵容缩小到9人左右,同时继续收集有关球员的数据和统计数据。当进入到7战4胜的系列赛时,他明白在哪些情境下要使用哪些调整,这些努力成为他在总冠军赛上大师级执教的基础,勇士赢得冠军因为他们训练有素、Curry比Jayson Tatum更好、Andrew Wiggins打出生涯最好的一年、Green在防守上的威吓力让塞尔提克球员困惑等等更也因为Kerr在教练方面击败了对手。
作为一名教练,Kerr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要证明的了,Jackson有13枚冠军戒指在手,而他则有9枚,所以再一冠就能成为「戴满双手」戒指俱乐部的成员。
在《The Book of Basketball 2.0》访谈的尾声,Kerr坦然地表示,「追上Phil是我当教练的唯一理由!」
所以我们可以将成为篮球教练中的「GOAT」视为Kerr的终极目标。如果这样解读,那么他为何选择留下,一切就清晰可解了。
Kerr留在勇士不是因为消极因素,而是他想创造一个完美的作品——就如同一个作家在临终之时愿意拿出来交与世人检验的手稿——他想再次带出那支他在2017-18带过两季的那种球队,集个人天赋、空间、转移球、化学反应于一身的完美有机体。
以下是他的真心话:
「我是个天才教练,我已经执教过Curry、Kevin Durant,以及堪称Dennis Rodman 2.0的Draymond Green,无数球员在我手下的体系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最难以执教的球员也曾公开赞美我、视我为球队的一部分;我为勇士打造的现代防守,在保障场上有足够身高和力量的同时积极换防,既有低位防守能力,又不漏掉外线;进攻端我完美地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将Stephen Curry对于空间的巨大引力为团队所用,而不是让他在传统的挡拆情境中苦苦挣扎,我亲手帮助一名伟大的球员进入NBA历史前10的球员行列之中;我还找到了一个能让引爆球赛高潮的强大轮换阵容——死亡五小,这是联盟实际出现过的最无解5人实战组合,无与伦比、天赋爆棚,能解锁你所有想要的攻防战术。」
「今年夏天,距离我上一次接下勇士兵符将刚好满10年,我已经感受到这支球队陷入了一些疲态了,Curry承担了太多压力,在某些夜晚他会变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Klay因为退化而变得极端和偏执,他已经不再能是球队的第二、三号出手选择;Draymond焦躁不安,总是在发怒,这一季他失控的次数不断增加,出于他对我的信任,我曾经压制过这样的情况,但不总是有用;Wiggins夺冠后的专注力下降,Jonathan Kuminga等新人想争取轮换时间,这样的冲突越来越严重。10年前我准备带领的是一支朝气蓬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潜在超级球队。10年后我执教的,却是一支暮气沉沉,日薄西山的百战之师。」
「执教的难度越来越高,但反而更引诱我想继续深入,因为我不只是一名教练、一名篮球人,我还是一名艺术家和天才。我当教练就为了成为GOAT,而这是我的最终作品,舞台和画布已经在眼前。Phil因为『最后一舞』而登上了那个位置,那是他作为一名教练的终极凯旋,我也需要一个那样的赛季,带领一群在荒漠中迷失方向的狼群,再次完成对于目标的精准猎杀。于此,我接受了心中的召唤,我准备好了。」
就在几天前,丹佛金块痛宰了勇士,看着那场比赛,恍惚间你会觉得他们就像是2015年的勇士那样,同样在赢得首冠后充满信心,在明白自己在食物链中的位置后感到饥渴,当家球星是那样的有天赋,团队的化学反应是如此美妙。
但他们会成为下一支勇士吗?告别Jordan的公牛2年后,我们就看到OK王朝,但是下一支同样伟大的球队,却等了超过10年。Jamal Murray的伤势是金块的不定时炸弹,何时引爆谁也说不准。
所以就在谢幕前再让我们多看一会吧,让我们看看那样的艺术,球员和球队同时达到这项运动所能到达的巅峰。我们看过Phil、Jordan和公牛,现在也以同样的目光注视着Kerr、Curry和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