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来到最后20秒,南苏丹奥运男篮代表队对上美国队的比分来到100:99,南苏丹领先,美国队喊了暂停,全场屏气凝神。
这是一场奥运主办的篮球热身赛,由全员都是NBA球星的美国「梦幻队」,对上第一次参加奥运、仅仅成立3年多,来自非洲的南苏丹队。
本来是一场看似实力悬殊的球赛,殊不知吓出了美国队一身冷汗。直到靠着头号球星詹皇(LeBron James)在倒数8秒时的切入上篮,美国才惊险的以1分胜出。
紧接着在奥运男篮预赛上,南苏丹先是击败波多黎各,虽然后来陆续败给美国、塞尔维亚,无缘晋级8强,但已经让全世界对这个由前NBA球星罗尔‧邓(Luol Deng)所带领的国家队感到敬佩。
这只世界级黑马队伍,表现如此突出,是因为:
别人打的是篮球,但他们,拚的却是一个国家的命运。
「我相信我国家的孩子们都很有动力,奥运将使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邓说,而他成功了,他们打篮球的目的,才不只是为了赢球这么简单。
全球最年轻国家,从战乱中独立仅13年
如果你对于南苏丹(Republic of South Sudan)这个名称感到陌生,那很正常,因为它是全世界最年轻的国家,没有之一。不过13年前,他们才从苏丹脱离而独立。
南苏丹是世界上最年轻,但也是最动乱的国家之一。2023年,他们在脆弱国家指数(FSI)上排名全球第3,仅次于索马里和也门。
1993年一张秃鹰等着吃小女孩的照片,震惊全球,这张来年获得普立兹特写摄影奖的照片,就是在当时尚未独立的南苏丹拍摄。
贫穷、战乱、难民,一直是这个国家难以甩去的标签。
体悟到机运很重要,他回家乡打造篮球队,传递善念
邓于1985年出生于尚未独立的南苏丹,5岁时,担任政治人物的父亲就将全家送往埃及避难,到了1994年,他的家族因得到英国的政治庇护而搬进伦敦。
在埃及时,邓得到了篮球启蒙,他在难民营遇见了同样来自南苏丹的前NBA球员马努特‧波尔(Manute Bol),「但我当时其实对篮球没什么兴趣。」邓说。波尔主要是教邓的哥哥们打球,而哥哥们后来再教邓。
无心插柳的篮球却改变了他们全家人的命运。
他14岁时到了美国继续打篮球,2003年时名列全美高中百大篮球员的第2名,仅次于詹皇。他开始成为各大学球队竞相招募的当红炸子鸡。
他的NBA之路从芝加哥公牛队(Chicago Bulls)开始,尔后陆续效力过骑士队、热火队、湖人队,15年的职业球员生涯中,2度入选全明星赛、1次入选年度最佳防守阵容二队,表现不俗。
身价高涨、甚至拿到大英帝国勋章(OBE)的邓,生活早已脱离艰困的难民时期,他其实可以过着逍遥富裕的人生,独善其身就好。他却选择回到动乱的祖国南苏丹,帮当地组织球队。
关于这个让许多人费解的选择,他是这么说的:「我是机运下的产物。」
他要把自己当年接受到的善念与机会,再传递出去。
如果当年不是波尔善良的教导埃及难民营里的孩子们打篮球,他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不会发现自己有打篮球的天赋。当他意识到传承成功经验,以及给予机会这件事有多么重要时,邓想要回馈南苏丹,他想用篮球凝聚整个国家,为人民及孩子带来对生活的盼望。
一人打造出一支奥运代表队
但,当他回到南苏丹后,却发现,这是一个连一座室内篮球场都没有的国家。
带着远大的理想,他先是接任了南苏丹篮球联合会的主席,并且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多数时候是由他自掏腰包,支撑运作。
首先,透过人脉,他开始网罗在世界各地为其他国家打球的「难民同胞」。他大量招募已经打入各国职业联盟、南苏丹在异乡为人作嫁的现役篮球队员,回国加入他的队伍。这让南苏丹国家队中有超过一半以上的人,都具有难民身份。
这些本来有双重国籍,大可以为其他国家效力的球员。既然都愿意回到家乡,代表他们是一群不只想打篮球、同时也想让南苏丹变得更好的球员。
选对人,让这支队伍的凝聚力大增。
再来,邓认为自己胜任不了教练,因此在2021年,他找来了美国故友,曾在多个NBA球队担任助理教练的罗耶尔‧埃维(Royal Ivey),这位想要累积履历以成为NBA球队正教练的美国人,答应无偿担任南苏丹国家队教练。
这群人一起奋斗,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他们一路从非洲篮球锦标赛打到世界杯,最后甚至代表非洲进入了奥运的五环殿堂。
南苏丹国家队球员之一、曾为NBA湖人队效力的韦尼恩‧加百列(Wenyen Gabriel)在一场赛后访问表示,邓想实现的价值正在成型中:「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南苏丹这个国家,今天我们代表南苏丹出战,面对美国队展现了我们的潜力,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一个骄傲的时刻。」
篮球梦凝聚了全国,暂时放下争战
这个国家至今仍充满动乱及各种暴力冲突,但,只有在篮球国家队出赛的那一刻,一切都会停止,大家暂时放下手中武器,一起为国家加油。
邓的篮球梦虽然还没走到终点,但确实带给了国家团结与希望。而且,更真实改变了许多青少年的处境。
在男性平均身高185公分的南苏丹,有许多孩子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只能从事放牛、农忙等低价值的劳动。
今年的奥运代表队里有一名17岁的男孩卡曼‧马鲁阿奇(Khaman Maluach),就是被篮球所拯救。「篮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这是上帝给我的礼物,可以影响他人的生活并改变我家人的生活。」
他告诉BBC。曾经因逃亡至乌干达而失学的他,在路边被发现,刚开始连球鞋都没有。但现在,他不仅透过打篮球进到NBA非洲学院接受教育,更准备前往杜克大学就读,明年很可能正式进军NBA。
邓知道,有许多像卡曼一样的孩子,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机会。他也直说,不一定每个孩子都能打到职业队伍,但至少透过篮球,他们更有机会接受教育。
一个人,想用一颗篮球来救国,听起来,是既傻、又遥不可及的梦想。
虽然邓还没百分之百达成梦想,却已经走了很长的一段,而且让世界都看见了他的国家。他可能不是一个最强而有力的领导者,但他一路走来,带着谦逊的态度以及对理想的坚持,仍旧为南苏丹擘划出可期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