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30日訊】（記者李圓明採訪報導）做為「白紙運動」的親歷者，來自北京的田茂昌組織了在紐約時代廣場的紀念「白紙運動」三周年活動，並述說著極端封控中人們的勇敢抗爭。他想告訴人們：年輕人想要一個民主自由的中國。
85後田茂昌在國內事業有成，也經歷頗豐。他在大學攻讀新聞專業，抱著針砭時事的夢想，畢業後在報社成為一名記者，卻發現在中國沒有真正的記者，不過是黨媒新華社的傳聲筒而已。於是他到北京投身教育行業，可突然間有一年教培成了一個不法的行業，教培事業難以為繼。之後他轉行做房地產寫字樓，那是在美國總統川普（特朗普）的第一個任期，業內已經明顯感覺到寫字樓空置率的增加、單價的下降等等，反映出中國經濟在下行。
後期他從事互聯網網絡小說行業。疫情封控期間，人們需要互聯網上的這種精神寄託，互聯網公司是很賺錢的。但是中共近乎魔怔的封控狀態，導致員工每天的出行、上班、吃飯，都成了大問題。
田茂昌告訴記者，他大學畢業之後的那段時間，趕上了2010年之後中國經濟發展的時期，工作比較好，收入也高。但是現在這個社會，人們反共已經不再局限於吃不飽飯，更多的是對於自由民主的一種嚮往。「我希望生活在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他說。
「魔幻的疫情封控」
疫情期間，當局用大數據定位，在後台跟蹤人們所有的行程；每天進出辦公樓都要在入口掃碼，顯示紅碼當下會被控制；辦公室限定只能一半人員來上班；三十層的寫字樓，如果有一個人去參加會議，會議當中有一個人來自另外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出現了一個病例，那麼整個大樓就要被封掉。
「疫情封控是一個非常魔幻的事情。有一次我跟家人去吃中午飯，進去餐廳的時候還沒有事，出來的時候整條街已經封了，我們回不了家，只能待在餐廳。等待所有的排查完成之後，已經是凌晨三、四點了，最後證明是虛驚一場。回家的時候我們被當二等人看待，好像吃飯也成了一種錯。你們為什麼要出去？為什麼要去那個餐廳？就好像查戶口。」
2021年7月，田茂昌的母親出了嚴重的車禍，在ICU搶救。田茂昌請假趕回家，看到母親正從ICU推出來要去一個科室做手術，他喊了一聲「媽！」，原本沒有任何反應的母親馬上眼淚從眼角流出來了。後來母親奇跡般地活下來，轉去正常科室去做康復，但因為疫情管控，醫院不允許任何人待在裡面，只允許有一個護工去照顧病人。
「母親那麼嚴重，我們是需要陪護的，因為她需要翻身、導尿，比如上廁所，給她擦身體，還需要餵飯，輸一些營養，但是我們只能待著，乾著急，人家就不讓你進。當時真的把醫院炸了的心都有，當兒女的在外面，什麼都熬好了煮好了，根本就送不進去，也見不到媽媽的面……」
田茂昌回憶，母親在醫院裡住了兩個多月，情況最嚴重的三週他們進不去，後期託人才能進去一小會兒，時間到了馬上就得出來。
「人家還用病人的健康著想為名義。母親到現在後遺症非常多，身體一直處於疼痛的狀態，頭也受到損傷，一直頭暈，最開始出院的時候，耳朵都是聽不到的，精神狀態也不好。」他說。
經歷了極端封控的種種鬧劇，田茂昌認為，白紙革命的爆發是一種必然。「哪怕現在很多人都說中國人是牛馬，人們非常疲憊地應付日常的衣食住行，但是大家不是沒有對自由和民主的嚮往和渴望。如果沒有『白紙運動』，可能還會有別的運動，在那個時刻總會有這麼一個運動出現。」
親歷白紙革命 走上街頭
田茂昌回顧，2022年11月24日，烏魯木齊市的小區發生大火，大家都很憤怒，把這定義為一種人災。因為正是這個疫情封控，小區的單元門是被鎖的，導致傷亡非常慘重。面對百姓強烈質疑的輿情，當局裝模作樣辦了一個新聞發布會。
「這是一個流程化的東西。我記得在發布會的時候，領導們還是一些片兒湯的官方話術，最開始評論區是開放的，大家都在說要事實要真相，到底是因為死於火災還是死於封控？後來官方就把評論區關掉了，只聽著這個領導在上面歌功頌德……大家當然會更憤怒，因為已經壓抑太久了，而且當時正好是卡塔爾世界盃，中國觀眾都在被封控的狀態下，通過電視轉播看到來自世界各地的球迷，我們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一樣。所以說大家心中一直有一股怒火。
2022年11月26日，南京傳媒學院女生李康夢舉起了一張白紙抗議，引發共鳴。（網路圖片）
「到了11月26號，南京傳媒學院的一個大學生，她第一次舉起了那張白紙，讓所有的年輕人發現：反抗其實很簡單，沒有我們想的那麼難，中共也沒有密不透風，讓我們完全鑽不進去。
「第一場比較大型的抗議是在上海的烏魯木齊中路，人們紛紛走上街頭紀念烏魯木齊大火的死難者，有大學生，有中年人，向人們大聲的疾呼……
「我當時看了很多的視頻直播，第一次有人在烏魯木齊中路上，喊出了『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這個我印象非常清楚。」
圖為2022年11月27日，在上海的抗議活動中，警察和警衛逮捕了一名男子。上海民眾在前一天的抗議活動上，高喊「共產黨下台，習近平下台」。（Hector Retamal / AFP）
「到了27號晚上，小區群裡有人說，（北京）亮馬橋那邊在集會，問大家要不要去？因為我們住在亮馬橋附近，一直在群裡溝通各地的『白紙運動』，大家都是憋著一股氣，需要發洩，需要呼吸，那我們就去吧！我們是步行過去的，到了的時候其實人已經非常多了，三環左右的高架橋下面站滿人了，我估計得一千人往上了。也有警察在維持秩序。
「大家都舉著白紙。大部分人還都是比較克制，只是站在那裡抗議，也有一些人向路過的行人訴說。路過的行人，開車的也好，出租車也好，都停下鳴笛支持我們，排了很長的車隊。當時我們特別感動，不只是站在這裡的人在抗議，其實來自各行各業的人，他們也是希望趕緊結束這一切，他們也需要呼吸，他們也需要吃飯，也需要養家餬口……
2022年11月27日，大批民眾在北京一場集會舉白紙抗議，表達對中共過度封控的憤怒。（Noel Celis / AFP）
「我記得當時在現場的時候，還有便衣警察在跟我們喊話，說你們是不是有境外勢力勾結？我當時就想：我們發出任何一點點聲音，為什麼非要跟境外扯上關係？難道我們就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想法嗎？
「到了11點左右，大家開始撤，其實所有人去的目的沒有想怎麼樣，我們只是想有一個機會能夠表達出自己真實的聲音，那我們肯定要去。大家陸續散場的時候，可能警察接到了上級的通知，突然開始抓人，好像是接到了類似清場的這麼一個指示。因為我們去的比較晚，也正好碰上清場，我跟我小區裡的一個人就被抓進去了。」
在國貿附近的派出所，田茂昌被查看手機，頻繁地被問是不是跟境外勢力相勾結？還問為什麼之前去美國大使館參加講座？田茂昌想給律師朋友打個電話，警察告訴他：「誰現在都管不了你，你就老實待在這裡。」他想跟單位請個假，警察對他說：「你不用通知，你的單位我們會通知。」
關了三十多個小時後，他們被放出來了。警察警告他不能再出現類似行為，否則家庭、孩子、工作都會受影響。田茂昌回到公司，但由於網絡小說行業對於政治審查非常謹慎，可能給公司的正常經營帶來風險，他離開了工作三年的崗位。
「我一直想不明白，難道就是一個人表達（訴求），甚至沒有表達，我們只是拿了一張紙，都可以被看成一件非常嚴重的事，好像一張白紙就能顛覆了中共的政權，我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
田茂昌離職後回到老家陪伴父母，當時老家的警察已經找到家裡人，經歷過文革迫害的父母以為他在北京幹了什麼反動的大事，擔驚受怕兒子要被拉去遊街。
田茂昌感到在這種環境下，不知道會對工作影響有多大，於是他決定出國，2023年3月來到美國。他表示，讓自己覺醒的點有很多，一個是習近平非法連任讓人接受不了，中國直接倒退了很多年，沒有了權力制衡這一說。以後所有的領導人都是終身制，這跟朝鮮有什麼區別？二是看了《人世間》電視劇，這初劇本意是歌頌「改革開放」的，但是他從寫實的劇情中看懂了，老百姓跟著中國共產黨真的沒有過幾天好的日子，這一輩子都在折騰了。
田茂昌說，「老百姓在中共的眼裡簡直就是螻蟻，一切都是他們政治極權的工具而已。這讓我下定決心，從我開始，我的家庭或者我的下一代，不要再生活在這樣的統治之下。」
中共深陷財政危機
田茂昌發現，疫情以來國內的經濟形勢越來越差。據他了解，在老家農村，以前五六十歲的中年男人都在外邊打工，今年這一年都沒有出去的，五十多歲的都在家裡，天天跟老頭老太太嘮嗑。因為外出找不著活。
寫字樓行業更是雪上加霜。因為成交是需要見面的，疫情封控期間人出不來，看不了房，大家對未來也不知道如何，所以大家都在拚命縮減辦公面積，很多人寧可違約，不付剩餘的房租，押金也不要了，再重新去找一個小一點的房子，才能生存下去。
還有很多失業的情況。三天兩頭封控，企業放假的時候只發20%、30%的工資，很多人收入銳減，又得扣稅、扣房租、扣五險一金，在北京就待不住了。「我身邊北漂的朋友回老家的非常多。他們在疫情期間撤到省會城市，因為北京出去的人各方面專業能力要強，省會這批人就待不住了，只能再往後撤，在市區找個工作。一級一級的回撤，人才回流。」田茂昌說。
有的公務員已經發不出來工資了。之前地方政府從醫院借錢，現在醫院也沒有那麼多的錢借給財政；所以公務員被要求必須給所在單位背上一筆貸款，比如說某某局的工作人員，身上背一個30萬的貸款，貸給局裡面，然後局裡拿這筆錢來發工資。
「局裡說他們來承擔相關的利息和本金，但是誰知道呢？他們（體制）內部也很嚴峻。我之前寫字樓的朋友，大冬天在老家擺攤賣羊肉串了。現在經濟下行，拼多多為啥火啊？這種三無產品、便宜貨的聚集地，就是在拼多多和抖音商城，為什麼他們火？因為老百姓手裡真的沒有錢。」
「經濟再這麼惡化下去，我覺得下一場白紙革命，過不了幾年就會再次發生。」田茂昌說。
白紙革命沒有消失
「白紙運動」被認為是六四以來最大規模的集會示威運動。2025年11月26日晚，57名中國民主黨成員與支持者齊聚紐約時代廣場，紀念「白紙運動」三周年。他們在寒冷的夜風中舉起無字白紙，呼喊著「自由！中國！（Freedom! China!）」,「習近平下台！共產黨下台！」「反對獨裁政治！建立民主！」等口號。
田茂昌主動請纓，擔任這次活動的總指揮。因為做為親歷者，他更清楚當時人們在堅持什麼，為什麼會走上街頭舉起白紙？「我們必須要讓更多的人了解「白紙運動」，讓國內的人知道我們仍然在支持『白紙運動』，年輕人在尋求表達他們想要一個民主自由的中國。」
在現場，有外國人向他們表示「永遠支持你們！」，也有中國遊客說，「如果沒有『白紙運動』的話，我不知道就是中國還要封控多久。我還沒有你們這樣的勇氣，但是我是支持你們的。」
當天晚上，紐約中領館外牆出現了巨型反共投影，輪番投放紀念「白紙運動」三周年的口號「時間到了，下台吧」等標語。（之前報導：白紙運動三周年 紐約中領館外牆現反共投影）
田茂昌認為，投影活動以中領館為目標，更加新穎，影響力很大。「我覺得白紙革命的後效應會越來越強大。我們手裡只是一張白紙，但是它足夠讓中共害怕。」
「三年前站出來的人沒有被消失，他們仍然在堅持。」他說。
責任編輯：孫芸#
